彼得·貝奇&克里斯托弗·科因風靈譯譯者注:本文為彼得·貝奇&克里斯托弗·科因2023年4月發表在《經濟學年評》(Annual Review of Economics)的文章“奧地利學派的新思維”(New Thinking in Austrian Economics)的一部分。引言奧地利學派經濟學是在門格爾(1871)的《國民經濟學原理》之后出現的。門格爾與瓦爾拉斯和杰文斯一樣,都是邊際主義革命的核心創始理論家。因此,他是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新古典經濟學興起的主要貢獻者。下一代奧地利學派經濟學家也是如此,他們受到門格爾-龐巴維克-維塞爾的影響,同樣對新古典經濟學做出了根本貢獻。這篇評論討論了奧地利經濟學的獨特性和該學派最近的一些主要貢獻。我們希望證明奧地利經濟學作為一個進步的研究項目,在經濟學領域中的持續相關性。雖然是原始新古典主義項目的一部分,但奧地利學派具有自身的獨特性,貝奇將之總結為十大命題。關于經濟學方法,奧派的獨特性有 (1)方法論個人主義(即以個體選擇者的目的和計劃是中心);(2)關注交換以及個人之間互動發生的制度;(3)認為社會科學的事實是人們的信念,并關注信念如何與人們的目的和計劃發生聯系。微觀經濟學方面,相關的觀點為(4)效用和成本是主觀的,存在于行為者的心中;(5)市場價格體系濃縮并傳達經濟決策所必需的關鍵知識;(6)生產資料的財產權是出現市場價格,并據以進行經濟計算(即衡量稀缺資源其他用途的預期價值的能力)所必需的;(7)市場是一個不斷發現、試驗和學習的企業家過程。最后,宏觀經濟學方面,奧派獨特的原則是(8)貨幣是非中性的,(9)生產的資本結構由具有多種可能用途的異質商品組成,隨著時間推移,必須協調或重新協調這些用途,(10)制度往往是有目的的人的行動的結果,而非人的設計的結果。在不同程度上,這些命題已經被傳統經濟學話語所吸收。例如,許多經濟學家信奉方法論個人主義、信奉制度的作用和看不見的手比喻。然而,奧地利學派的支持者很少對這樣的納入感到滿意。舉兩個鮮明的例子,請考慮關于機會成本的推理以及價格系統在發現、利用和傳播相關知識方面的功能(用以協調隨時間而展開的經濟活動)。布坎南在《成本與選擇》(1969)一書中指出,他的經濟學家同事們在自覺之中,未能始終如一地遵循機會成本推理的邏輯。他認為,如果他們這樣做了,他們對公共財政和公共債務、外部性和市場失靈以及官僚主義和集體決策等實際問題的分析將會非常不同。在他看來,應該更多地關注效用、成本和知識的主觀性,以及決策者面臨的制度情境選擇。布坎南的糾正對實證經濟學、福利經濟學和政治經濟學都有深遠的影響。這就是他在1986年獲得諾貝爾獎的原因,但他仍然不清楚,他從經濟理論基礎理論開始研究,由此對經濟學所做的貢獻是否得到了專業人士的充分贊賞。同樣地,盡管哈耶克1948年的論文“知識在社會中的運用”(The Use of Knowledge in Society)被《美國經濟評論》選為創刊前100年發表的最重要的20篇文章之一,但主流經濟學家對這篇文章的標準解釋一直受到奧地利經濟學家的質疑。哈耶克試圖通過他對市場“奇跡”的描述,震醒他那些理論上自信滿滿的經濟學同事們。市場奇跡的特點是價格體系使動態調整成為可能。市場過程不僅是適應某個條件變化的過程,更是適應不斷變化的環境所不斷再調整需要的過程,哈耶克在其整個職業生涯中都強調這點。市場競爭是一個發現的過程。它是在財產、合同和同意的背景下進行積極競爭的過程,而不是由最優條件所描述的靜態狀態。正如亞瑟(Arthur)最近所說,標準的新古典經濟學是以名詞來完成的,而奧地利學派經濟學是用動詞來完成的。將布坎南關注的機會成本與哈耶克關注的價格體系聯系在一起的,是米塞斯關于貨幣計算的關鍵見解。貨幣計算對于任何希望實現現代經濟增長和發展的社會交換和生產體系而言都至關重要。哈耶克談到新古典主義經濟學家對米塞斯的回應時說:“人們得到的印象是,他們并沒有真正明白為什么這種計算是必要的……他們似乎從來就沒有理解,這不是玩弄某些數字游戲,而是建立了唯一的指標,讓那些管理人員得以利用這種指標,在相互調整活動的整個結構中來決定自身活動的作用”。米塞斯認定社會主義計劃的關鍵問題是理性經濟計算在邏輯上不可能,但在現代資本主義經濟中,日常商業活動中每天都實現了這種計算。奧地利學派在經濟政策和政治經濟學中所有獨特的應用都源自于對貨幣計算及解釋經濟計算理論的組成成分的見解。對計劃經濟的批判只是其最突出的影響;商業周期理論本質上就是一個計算和再計算的故事,而對政府干預的更一般的動態分析理論也是如此。在米塞斯1949年的《人的行為》一書,貨幣計算的介紹在社會主義及干預主義的批判之前。經濟系統在一系列技術上可行的生產活動中選擇,從中發現那些在經濟上可行的生產活動的能力,使通過交換實現生產專業化成為可能,使和平的社會合作成為可能。我們經濟發展和經濟福祉所依賴的勞動分工下的復雜協調,是由社會系統從事理性經濟計算的能力所驅動的。價格體系實現這一目標,是通過以相對價格引導經濟活動,以利潤引誘經濟主體努力,以損失懲罰和約束經濟主體的其他行為,由此產生的資源所有權模式激勵經濟決策者謹慎行事,注重細節。財產、價格和損益是貨幣經濟計算和隨時間推移實現經濟活動復雜協調的關鍵因素。如果缺少經濟計算,或者經濟計算被扭曲,社會系統將以協調失敗為特征,導致資本和勞動的錯配,經濟福祉隨之下降。這是奧地利學派對正面經濟學(positive economics)和政治經濟學所做貢獻的起點。正如拉沃伊(Lavoie)在《國家經濟計劃:剩下了什么?》(1985)中的論點,所有的經濟體系都必須面對知識問題(如何在一系列相互競爭的選擇中最好地利用稀缺資源),以及所有的政治經濟體系都必須面對權力問題(稀缺資源的控制權所在)。從米塞斯和哈耶克到當代奧地利經濟學派,正是這兩個問題——知識問題和權力問題——以及兩者之間的聯系(決策權力影響所產生的知識類型),框定了政治經濟學的應用研究。在下面的內容中,我們將探討一些利用以上限定特征的奧地利傳統的當代研究。我們按照主題來組織我們的討論——強健政治經濟學,宏觀經濟學,貨幣經濟學,企業家和市場過程,發展經濟學,行為經濟學,治理,社會經濟,與自然災害恢復和傳染病相關的集體行動挑戰,以及戰爭和國防。這些領域的研究是理論性的,但也有大量的應用研究。向應用研究的轉向是由一系列外部事件推動的。20世紀70年代凱恩斯共識的崩潰、80年代末蘇聯的崩潰、90年代發展規劃的崩潰,以及2007-2009年的全球金融危機。這些事件導致許多奧地利學派經濟學家,就像大多數一般的經濟學專業人士一樣,在學術中注重應用和制度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