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在葉劍英、陳賡以及鄧華的指揮下,廣東成功解放,接下來就是與白崇禧算總賬的時候了。
為了將這一好消息告訴全國人民,也為了增加解放軍的影響力,達到震懾敵人的效果,毛主席親自下令:
“多報道一下廣東解放這件事,要讓全國人民一起開心開心。”
不久之后,印著葉劍英、陳賡、鄧華三人照片的報紙發往全國各地,也發到了解放軍戰士手中。
當時我軍有組織戰士們學習的傳統,恰巧四野第12兵團46軍沒有作戰任務,許多戰士們都在閱讀廣東解放的報紙,希望從中學習一些作戰經驗。
鄧賢詩正是其中一員。但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看到報紙上的照片后神色大變。
再仔細看了一會兒后竟然雙眼通紅,時而認真閱讀報紙上的內容,時而從兜里掏出一張照片看兩眼。
“像,真的太像了,和母親給我的照片簡直一模一樣。”
“不對呀,名字為什么會多一個字呢?”
“爸爸,是你嗎?”
看到鄧賢詩的狀態,連長趕緊過來詢問,結果卻聽到這位孤兒戰士說照片上的鄧華是自己的父親。
“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想念自己的父母了?這是15兵團的司令鄧華,怎么可能是你的父親,再說你可是一個孤兒呀。”
可一看到鄧賢詩與鄧華有些相似的面孔,連長心里又有些遲疑了:鄧華不會真是他的父親吧?
鄧賢詩已經與父親分別22年,可他只有一個名字和一張照片。
既不知道父親的部隊番號,也不知道父親的職務,一直都以為父親犧牲了。
可一看到報紙上鄧華的照片,鄧賢詩確定這就是自己的父親鄧多華。
好不容易有了父親的消息,鄧賢詩不愿意放棄任何一絲希望。即便這個人不是自己的父親,鄧賢詩也要趁著這個機會詢問一下關于父親的事情。
“連長,我沒騙你,我父親叫鄧多華,母親叫做邱青娥。”
“我剛出生不久父親就參加革命,這么多年只通過書信聯系過。”
“我一直以為父親犧牲了,所以才說自己是孤兒。”
看著連長已經有些相信自己,鄧賢詩趕緊拿出父親的照片,“這張照片是母親留給我的,我一直帶在身邊當作紀念。”
連長接過鄧賢詩遞過來的照片,又從桌子上拿起一張報紙進行比對,雖然報紙上的鄧華略顯衰老,卻也能看出這兩張照片就是一個人。
但鄧華的級別太高,連長只能將這個情況報告上級:
“你先別著急,我把這個情況向上級報告,不論什么結果都會給你一個交代。”
將手中照片還給鄧賢詩后,連長立刻向上級匯報了這件事情。最終,這個消息上報到了46軍軍長詹才芳的辦公室。
詹才芳聽說過鄧華有一個二十多年沒有見過面的兒子,也曾受到鄧華委托幫忙尋找兒子的下落。
這回聽說有一個小戰士拿著鄧華年輕時的照片自稱是自己父親,加上鄧賢詩的年紀也對得上,詹才芳大喜過望想要將這一好消息立刻通知鄧華。
但轉念一想萬一是個烏龍怎么辦?不行,還是自己先調查一下,如果確定是鄧華的兒子再通知他也不遲,免得空歡喜一場。
想到這里,詹才芳立刻給鄧華的好朋友12兵團司令蕭勁光打電話,讓他抽空趕緊來自己辦公室一同見見鄧華的“兒子”。
沒過多久,鄧賢詩接到連長通知,讓自己趕緊去軍長辦公室一趟。鄧賢詩感覺到事關自己的父親,趕緊帶上照片來到詹才芳的辦公室內。
看到推門而進的鄧賢詩,蕭勁光和詹才芳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熱血方剛的鄧華。
相似的面孔、一樣的神韻,看來這個小戰士很有可能是鄧華失散多年的兒子。
“你叫鄧賢詩是吧,別緊張,今天找你來就是聊聊天。聽說你有一張父親的照片是嗎,能拿出來看看嗎?”
聽到詹才芳的話,鄧賢詩小心翼翼地從胸前掏出照片遞了過去。
二人接過照片一看,這不就是剛參加革命時的鄧華嗎?詹才芳默默看向旁邊的蕭勁光,蕭勁光也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看來這張照片確實是鄧華的。
“你能講講你和父親之間的事嗎?”
鄧賢詩整理了一下緊張的心情,緩緩開口:
“我叫鄧賢詩,父親叫鄧多華,我剛出生那年父親就參加革命了,一直沒有回過家,只是偶爾寄來幾封信。”
“后來聽說父親犧牲了,母親重病一場離開人世,我也追隨父親的腳步報名參軍。”
“前幾天在報紙上看到了父親的照片,這才知道父親沒有犧牲。”
聽到這里,一直沒有說話的蕭勁光對鄧賢詩建議道,
“你到底是不是鄧華的兒子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樣吧,你回去寫一封信親筆信問問鄧華,我親自給你把信送過去。”
等到鄧賢詩走后,詹才芳開口道,“這是鄧華的兒子嗎?照片確實一樣,但他的父親叫鄧多華呀,怎么多了一個字?”
蕭勁光笑著回答道,“鄧多華這個名字我以前聽鄧華講過,他年輕時確實叫鄧多華,是革命后才改名叫做鄧多華的。”
沒等詹才芳開口,蕭勁光繼續說道,
“再說鄧賢詩有鄧華的照片,按照年紀和出生地推算,基本上可以確定他就是鄧華的兒子。至于最終的結果,還是讓鄧賢詩自己寫信問問吧。”
看到蕭勁光的表情,詹才芳估計這件事八九不離十了,自己也開心地說道,“行,等鄧賢詩寫好信我就派人給你送過去。”
另一邊,回到軍營的鄧賢詩久久不能平復,有很多話想對父親說,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思索良久后,鄧賢詩在信上寫下自己父母的名字,加上發現照片的前后經歷,最后向鄧華懇求道,
“如果您是我的父親,能不能告訴我一聲呢?”
這封信很快便送到鄧華的指揮部,當看到“鄧賢詩”這三個字時,這位久經沙場的將軍竟淚流不止,眼前重新浮現出當年參加革命時的場景……
鄧華原名叫做鄧多華,1925年他與邱青娥走入婚姻殿堂。在此之前,鄧華已經接受到革命思想,并成為一名進步人士。
對于父母包辦婚姻這種封建糟粕,鄧華從內心里感到抗拒。可一看到父母的殷切目光,鄧華只能被迫娶了這個自己沒見過面的女子。
好在邱青娥是一位知書達理的溫順女子,對于丈夫堅決參加革命的決定從不阻攔。
接下來一年多的時光里,夫妻倆恩愛有加,還生下一個兒子。
為了給兒子取一個有深意的名字,鄧華翻遍了書籍,終于確定給兒子取名為鄧賢詩。
自從有了兒子后,鄧華經常幻想兒子長大后教他文化知識、陪他一起玩耍的場景。
可惜沒過多久,蔣介石大肆捕殺共產黨人,鄧華作為一名共產黨員,擔心自己的身份會給家人帶來麻煩,只能忍痛離家遠走。
臨行前,鄧華將自己的照片塞到妻子手中,
“這張照片你留好,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照顧孩子。要是以后有合適的人就不要等我了,忘了我吧。”
說完這句話,鄧華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邱青娥看著丈夫的背影獨自落淚,她知道可能以后再也見不到丈夫了。
離開家幾個月后,朱德和陳毅帶著南昌起義部隊發動了湘南起義,鄧華也是其中一員,并逐漸被升為第7師的組織干事。
面對蔣介石九個師的圍攻,鄧華等八千多人一同來到井岡山根據地,追隨毛主席的腳步共同與敵人作斗爭。
但由于井岡山人口過少,突然增加的部隊面臨著極大的生存壓力,鄧華只能帶著第7師前往其他地區以打游擊為生。
在這過程中,許多人忍受不了艱苦的生存環境,紛紛退出部隊返回家鄉。眼看著人數越來越少,鄧華只能帶著剩余戰士返回井岡山。
抗日戰爭爆發后,鄧華成為八路軍685團的一員,打了許多勝仗,同時也將這些好消息寫信告訴妻子。
只不過他沒把改名這件事告訴邱青娥,所以在鄧賢詩的成長過程中,母親一直告訴他父親叫做鄧多華。
1938年,鄧華收到妻子去世的消息悲痛萬分,許多人都勸他將兒子接過來照顧。
可當時的環境根本不利于孩子成長,有孩子的八路軍戰士為了安全考慮大都選擇將孩子送人,鄧華又怎么能將孩子接過來呢?
一直到抗戰結束后,鄧華才有時間回家探親。沒想到留給他的只有殘破不堪的房子,兒子也不知所蹤,聽說是出門流浪去了。
來不及打聽鄧賢詩的下落,鄧華又加入到解放戰爭中,只能委托自己的戰友幫忙打聽兒子的消息。
1949年,陳賡的二野第4兵團加上鄧華率領的四野第15兵團,從東西兩線對廣東國民黨軍發動進攻,最終成功解放廣東。
面對媒體的拜訪,一向殺伐果斷的鄧華顯得不知所措,但也禮貌地回答了所有記者提問的問題,最后與葉劍英、陳賡二人一同拍了一張照片。
令鄧華沒想到的是,正是因為報紙上的這張照片,自己失散22年的兒子竟然給自己寫了一封信。
此時鄧華對兒子的印象還停留在他剛出生時,不知鄧賢詩現在長多高了、這些年有沒有受到別人欺負、是否已經成家立業?
想到這里,鄧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詹才芳的辦公室內。
一進門,鄧華就看到一張與自己年輕時極為相似的面孔。
“兒子,是你嗎?對不起,爸爸對不起你呀,讓你受苦了。”
“爸爸,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您,我好想您啊。”
父子倆相擁而泣,詹才芳默默退出門外,吩咐警衛員守好門,不許任何人打擾到這對父子。
許久之后,屋內的父子倆才恢復平靜。鄧華拉著兒子一起坐下,輕聲問道,
“我走之后家里怎么樣?這些年你去哪了?怎么活下來的?”
“那我就從記事起開始說吧……”
1927年,鄧華離家參加革命,邱青娥雖然內心不舍,卻明白丈夫是做大事的人,也知道無法改變丈夫的決定,只能獨自撫養鄧賢詩。
好在鄧華的父母、哥哥都伸出援助之手,即便鄧賢詩家中貧困,卻也能吃飽穿暖。
物質生活雖然得到了保障,可邱青娥心中的空虛、惶恐卻沒有辦法解決,只能對著鄧華留下的照片述說思念之情。
邱青娥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丈夫,但又幻想著某一天丈夫突然回家看看。
所以在鄧賢詩剛學會說話時,邱青娥就指著照片教兒子喊爸爸。
隨著鄧賢詩的成長,關于鄧華的疑問也就變得多了起來:
“媽媽,為什么我沒有爸爸呢?”
“誰說你沒有爸爸的,你爸爸叫做鄧多華,是一名軍人。”
“媽媽,爸爸為什么不回來看看我們。”
“你爸爸是一位大英雄,忙著拯救百姓呢,等打完仗就回來了。”
每次面對兒子的詢問,邱青娥只能壓下心中的酸楚耐心地對兒子解釋。好在鄧華經常寄信回來,這才打消了鄧賢詩的疑慮。
自從知道父親是一名戰士,鄧賢詩就開始崇拜自己這位沒見過面的父親,還經常在小伙伴們面前炫耀自己的父親是個大英雄。
但自從鄧華前往井岡山根據地后,邱青娥母子倆的生活開始變得艱難起來。
先是鄧華的父親被國民黨特務抓進監獄,隨后國民黨又開始對邱青娥展開抓捕。
幸虧邱青娥的父母花了大價錢,才將女兒接回到家中。此時的鄧賢詩也不過才十一歲,卻已經見識到了敵人的殘忍。
不久之后,鄧賢詩的爺爺奶奶相繼離世,母親也因為繁重的體力勞動病倒在床。鄧賢詩有心為母親分擔重擔,卻因為年紀太小無能為力。
突然有一天,母親聽同村人傳來消息,說是鄧華已經犧牲在戰場上。
再加上鄧華因為工作繁忙好久沒有給家里寫過信,邱青娥信以為真大哭一場,從此身體越來越不好。
或許是感覺到自己快要不行了,邱青娥將鄧賢詩叫到自己床前,
“兒啊,你以后要照顧好自己,這張照片是你父親留給我的,你要好好保存。”
接過父親的照片,鄧賢詩哭著對母親說道,“您不要胡思亂想,再過幾天病就好了。”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你就不用安慰我了。你父親是個大英雄,我從沒后悔過嫁給他。”
不久之后,邱青娥撒手人寰,只留下鄧賢詩獨自生活。
這時的他成為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若不是被伯父鄧多英收養,或許鄧賢詩根本無法在這亂世中生存下去。
到了參軍的年紀,鄧賢詩不愿意再給伯父添麻煩,同時也想打聽一下父親曾經的故事,于是毅然加入解放軍,開始了解放全中國的腳步。
自從參軍以來,鄧賢詩一直詢問關于鄧多華的事情,可惜不論資歷多深的老兵都沒聽過這個名字。
鄧賢詩以為是父親犧牲太早的緣故,也就沒有多想。
當看到報紙上父親的照片時,鄧賢詩心里十分震驚。難怪沒人知道父親的消息,原來他已經成為一名司令員。
將這些年來對父親的思念全都傾訴出來后,鄧賢詩靠在父親的肩膀上睡著了。
鄧華充滿慈愛地看著兒子,心里卻思考著該怎么補償這么多年虧欠的父愛。
鄧華有心想將兒子調到自己的身邊悉心調教,可多年來正直無私的他無法說服自己為兒子走后門。
但一想到臨走前妻子淚流滿面的場景,想到兒子這些年來遭受的苦難,鄧華心里又充滿愧疚。
“媽媽說嫁給你她不后悔。”
“爸爸,你是英雄。”
這兩句話一直在鄧華腦海中縈繞,如果讓兒子繼續待在原來的部隊,鄧華就無法彌補內心的虧欠。想來想去,鄧華還是決定將兒子帶到身邊。
首先鄧賢詩也是一名優秀的解放軍戰士,能力出眾。
其次就算來到自己身邊鄧華也不打算對他有更多照顧,只是想隨時能夠掌握鄧賢詩的狀況,反而還會要求更加嚴格。
趁著鄧賢詩還沒醒,鄧華悄悄找到詹才芳,面帶難色的開口道,“我這一輩子沒求過誰,這回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沒等鄧華說完,詹才芳就回答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已經調查過了,鄧賢詩是個好同志,你把他帶到身邊好好教育,一定能有作為。”
“也是我對不起這個孩子,從小就沒在他身邊盡責,這回找到他我真是不放心呀。”
“我知道,你放心,一會兒我就讓人把鄧賢詩送到你那里。”
話音剛落,剛好走到門外的鄧賢詩大喊一聲:“不行,我不同意!”
“爸爸,我知道您是想補償我,但補償有很多方式,絕對不能用這種方法。您是一名老戰士,一輩子大公無私,怎么能為了我破壞規矩呢?”
“爸爸,您要相信我,不論在哪里我都是您的兒子,也是一名對國家有用的人。”
聽到兒子這番話,鄧華欣慰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好兒子,爸爸聽你的,在這里好好干!”
鄧賢詩轉頭又對詹才芳說道,“軍長,我的身份還請您保密。之前是為了找到父親,父親已經找到了,我不想因此受到任何特殊對待。”
“沒問題,我馬上讓知情人保守秘密。”
這次見面后,父子二人依依不舍地投入各自的工作中去,直到全國各地都已經解放,鄧賢詩才有機會來到父親身邊生活。
可這種平靜的日子沒過多久,抗美援朝戰爭開始了,中央給鄧華發了一封緊急電報,讓他立刻帶兵入朝作戰。
聽到這個消息后,鄧賢詩也緊隨父親的腳步成為志愿軍的一員,來到異國他鄉保衛祖國。
抗美援朝勝利后,鄧賢詩回到父親身邊生活,日子再次恢復平靜。父子二人依舊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但邱青娥的名字卻成為二人之間的“禁區”。
作為丈夫,鄧華將家庭重任扔給妻子,使得父母妻兒遭受到敵人的迫害,生活舉步維艱。
作為兒子,鄧華沒有機會報答母親的養育之恩,更沒法將母親從生死線上拉回來,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離開人世。
“你的母親是個好人,是我辜負了她。”
“爸爸,您是為了讓更多家庭過上好生活,母親并沒有怪您。”
每次提到這個話題,父子倆都會淚流滿面。時間一長,誰都不敢再提起這件事。
此后的時間里,鄧賢詩一直纏著父親給自己講他軍旅生涯中的故事,有時也會讓父親的好友給自己講一些父親的趣事。
聽過這些故事后,鄧賢詩才知道父親不僅是一名嚴肅的軍人,還是一位出口成章的大才子。性格雖然有些內向,卻充滿幽默。
后來的鄧賢詩響應祖國的號召,成為一名普通的工人。即便父親被授予上將軍銜,鄧賢詩也從未沾過父親的光。
鄧華不止一次地教育子女,“要為國家做貢獻,不要仗著我的身份享受便利。”
鄧賢詩將這句話牢牢記在心里,從未對任何人說過自己有一個上將父親。
在他心中,不論父親是什么身份,能夠再次回到父親懷抱已經是最大的幸運。
至于美好的生活,應該靠自己的雙手去創造,而不是仰仗父親的光環。
而父親不僅僅是他的親人,更是他學習的榜樣。雖然已經身處和平年代,但鄧賢詩依舊牢記父親教誨,用竭盡所能報效國家。
同時也由于他的歸來,才讓鄧華幸福地度過了人生的最后階段,沒有留下終身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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