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主任
人生沒有慘,只有更慘。
這是我師哥說過的話。
這兩天,師哥特意從澳洲回國,參加他初中班主任的葬禮。
客車、飛機、出租車的連續顛簸,搞得他疲憊不堪。
再加上,幾天的葬禮,和老同學見面,更是勞頓。
師哥是大我好幾屆的同校校友,那時候學校在鎮子上,我倆都愿意下象棋,在學校的象棋大賽結識的,
關系一直不錯。
師哥在國內幾乎沒有了直系親屬,也就我們幾個合得來的小伙伴,和他幾個老師。
他班主任我不沒什么印象,師哥大我好幾屆。
我請師哥擼羊肉串,東北社交方式簡單、粗暴、直接,好朋友來了就是羊肉串。
羊肉串也是師哥的最愛。
國外吃不到這么帶滋味的羊肉串,還是家鄉好。他念叨。
師哥說:
我們這次班主任葬禮,同學回來了54個,都是好幾屆的學生,有的互相都不認識。
有的已經抱孫子了,有的孩子剛上小學。
老師教過的學生沒有1000,也有500,這次回來50多,也不少了。畢竟這么多年,很多都聯系不上,有的意外去世,有的拖家帶口,還有的和老師感情不深。
師哥說:
我班主任當年是個炮子!年輕時,就是囂張跋扈那伙的。
我班是全學年倒數第一。
班級學生成分極其復雜:有公社來的,有農村來的,還有農場來的,還有一部分是二中轉過來的。
學校為了保險起見,把這個厲害的體育老師給我們安排當班主任。
體育老師打人狠,能鎮住學生。
這么說吧,我班學生課桌子里藏著錘子和棒子的,有的是。
班級經常為搶對象打架,和外班干,干完跑社會上干。
班級烏煙瘴氣,一片狼藉。
班主任經常是以暴制暴。
經常班級會發生班主任和后面幾個大咖,拿著木棒對著嗑的鏡頭。
班級女生嚇得嗚嗷的。
校長聽見也當沒聽見,管,管不了,不管作翻天。
還是讓我班主任自己搞吧!
這么說吧,我班級一學期,教室玻璃至少要換六塊。
血雨腥風,生靈涂炭。
再加上,那時候特流行古龍、臥龍生、金庸,什么《四大名捕》,《天龍八部》。
簡直就是給我們班寫的。
總之,就是班主任鎮不住我們這幫孩子,班主任也不像別人傳說的那樣狠,沒啥武功。
直到一件事情發生。
我們5個孩子和社會上小地痞在中心廣場約架,為了我們班一名漂亮女生。
那個年代,漂亮女生就喜歡打架斗毆的,覺得是真男人。
對方將近20人,給我方戰隊全干趴下了。
一個學生踉蹌回班找救兵,撞到了班主任,班主任二話不說,拎著大板鍬就上陣了。
可寡不敵眾,班主任被腦瓜子也被開了瓢。
縫了好多針。
第二天早上,班級黑壓壓一片來了好幾十人。
據說,都是以往班主任教過的學生,有的市場買菜的,有的在機關上班的,有的種地的,有的是小混混。
雜七雜八。
人堆里還有一個穿制服的,好像是個民警。
班主任被擠在講臺上。
老師,欺負你,我砍了他!
原來他們把對方那幾個的小混混抓來了3個,任憑班主任處置。
班主任腦袋繃著繃帶,像個黑社會老大:算了!雙方都有傷亡。
還有都是幫孩子!
其中幾個賣菜模樣的大人,把那幾個癟三叮咣一頓踹,民警叔叔出門假裝抽煙去了。
這事情發生以后,我們班級消停多了。
原因有二:
一、班主任舍身炸碉堡,夠意思。
二、班主任藏得挺深啊!勢力也太大了,還是別惹他。
班級自從“腦瓜門”事件后,老實多了。
班主任那陣子雖然受了傷,也很是歡喜:你們能消停讀書,我怎么都高興!以后都別混成我這個樣。
那屆,我班依舊重點高中一個沒考上,大部分普高,有的連普高都沒考上,念了職業高中,有的直接回家種地了。
師哥接著說:
我那年在普高認識一個學長。
他也是班主任教出來了。
他學了一件事情,更嚇人:班主任當年,就因為為自己班申請一個奧數名額,和校長干了兩架。
拿錘子把校長們砸得稀巴爛。
我們班就是不爭氣,沒有一人學習冒高的,更別他么提奧數了。
最后,校長沒招了,特殊申請了一個名額給我們班級,美其名曰,讓我們班鼓鼓士氣。
班主任笑得幾天合不攏嘴。
班主任在學校沒有獲得一個獎狀,班級也沒有,就連一個流動的衛生紅旗也沒有。
班主任滿不在乎的樣子:沒有更省心,有了還得經管它。
可那天,學校發了一個勞動先進班級,給班主任樂夠嗆,還買了一個大鏡框給掛在墻上。
前幾天葬禮,我們去班主任家看看。
班主任的孩子們也都老大不小了。
學校的老師和領導也都去了不少,雖然班主任退休這么多年,口碑還是不錯的,除了帶班成績。
最后臨走那天宴席上,不知道那個學長統計的,我們這幫班主任帶的孩子,真的一個省重點都沒有。
真的一個沒有。
一個種地的老大哥,那天酒席上喝大發了,這種場合其實不易喝多酒。
可他還是抑制不住,后來居然一個人趴在桌子上放聲大哭起來:當年要不是我老師護著我,我就被那幫小社會打殘廢了!
老大哥哭的很傷心,附近的桌子誰也沒勸他。
我想,每個學生心里都很痛吧。
師哥說,我們那個年代,能上起學就不錯了,能安安全全在屋里把書念完,就燒高香了!
人和人不能比,時代和時代也不能比。
我老師要是在現在這個年代,應該是骨干教師,副校長級的。
他最他么護犢子!師哥拎起酒瓶子,對嘴兒吹。
那天,師哥最愛吃的羊肉串,幾乎沒吃幾個。
也許,對他出國多年的人來說,家鄉再好的美味,也抵不過,當年那個炮子班主任對他的那份好。
我是趙主任,和你一起懷念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