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盛行宗法制度,即以家族為中心、根據(jù)血統(tǒng)的遠近來區(qū)分嫡庶親疏。宗法制度的一個重要表現(xiàn)就在于喪服。喪服分為五個等級,稱為五服。五服以內(nèi)的,稱為親屬;五服以外的,稱為同姓。五服的具體名稱分別是斬衰、齊衰、大功、小功、緦麻。其中斬衰是用最粗的生麻布做的,不縫邊(斬就是不縫緝的意思);齊衰是用熟麻布做的,縫邊整齊;大功、小功和緦麻都是用熟麻布做的,區(qū)別在于一個比一個精細。
在《儀禮》中,五服是這樣區(qū)分的:
斬衰:子為父、父為長子、妻妾為夫、未嫁的女子為父。斬衰均為三年喪(實際上是兩周年零一天)。
齊衰:(甲)齊衰三年:父卒為母、母為長子。
(乙)齊衰一年用杖:父在為母、夫為妻。
(丙)齊衰一年不用杖:男子為伯叔父母、為兄弟;已嫁的女子為父母;媳婦為公婆;孫子孫女為祖父母。
(丁)齊衰三月:為曾祖父母。
大功:男子為出嫁的姊妹和姑母、為堂兄弟和未嫁的堂姊妹;女子為丈夫的祖父母和伯叔父母、為自己的兄弟。大功的喪期為九個月。
小功:男子為伯叔祖父母、堂伯叔父母、堂叔伯兄弟、堂姊妹、外祖父母;女子為丈夫的姑母姊妹、為妯娌。小功的喪期為五個月。
緦麻:男子為族曾祖父母、族父母、族兄弟、外孫、外甥、女婿、岳父母、舅父。緦麻的喪期為三個月。
(注:至清代,父卒為母由齊衰三年改為斬衰,庶子為親生母親由齊衰一年改為三年,嫡子為庶母由不服喪改為一年喪。)
一般我們紅學愛好者都只是看前八十回。但如果要探究其中的喪禮、喪服的話,我覺得也應當延及高鶚續(xù)作,因為畢竟他生活在與曹雪芹相同的時代,對喪禮、喪服的了解是絕對不會錯的。在整個《紅樓夢》的一百二十回中,著重寫了三場葬禮,分別是秦可卿、賈敬和賈母。他們?nèi)说妮叿钟傻拖蚋撸鴨识Y的規(guī)模卻恰恰相反,從而從一個側面反映了賈家的衰落。
書中雖然著重寫了喪禮的場面,卻并沒有詳細說明眾人的喪服,以至于在拍電影、電視劇時無所適從。再加上古時喪服與現(xiàn)代大有不同,故而往往會引起觀眾和紅學愛好者的紛紛議論。其實只要多了解一些古代的喪服制度,還是容易讓廣大觀眾滿意的。
具體說到《紅樓夢》,秦可卿死時,賈蓉應當服齊衰一年,秦鐘應當服大功九個月。
賈敬死時,賈珍、惜春應當服斬衰三年,尤氏、賈蓉應當服齊衰一年,賈蓉的妻子(胡?許?)應當服大功九個月,賈赦、賈政應服小功五個月,賈薔、賈璉、賈寶玉、賈環(huán)、賈璜等應當服緦麻三個月。賈蘭、賈菌等榮府近支中的草字輩已出五服之外,不用服喪。
賈母死時,賈赦、賈政應當服斬衰三年,邢夫人、王夫人、賈寶玉、賈環(huán)應當服齊衰一年,賈蘭應當服齊衰三月,李紈、王熙鳳、薛寶釵、史鼎、史鼐應當服大功九個月,榮府近支中的玉字輩應當服小功五個月,榮府近支中的草字輩和寧府近支中的玉字輩應當服緦麻三個月。而寧府近支中的草字輩(賈蓉、賈薔等)已出五服之外,不用服喪。
元春死時,賈寶玉、賈環(huán)、賈蘭應當服大功九個月,賈璉、李紈應當服小功五個月。故而在第九十六回中當賈母提出要寶玉和寶釵成婚時,賈政會說“寶玉應照已出嫁的姐姐有九個月的功服”。
趙姨娘死時,賈環(huán)應當服斬衰三年,賈寶玉應當服齊衰一年(因為與賈母的喪期同時,估計不用再加重了)。故而在第一百一十六回中賈政才會說:“今年是大比的年頭。環(huán)兒是有服的不能入場。”
另外,有網(wǎng)友提出了“孝發(fā)”的事情,說電視劇中黛玉剛出場時右邊的頭發(fā)上扎白繩,是為母親戴孝;后來又添上左邊頭發(fā),是為父親林如海戴孝。其實據(jù)我了解,只有妻妾為夫、未嫁的女子為父以及父卒為母時才在斬衰之外還有喪髻,稱為髽衰。在《紅樓夢》中只應適用于林黛玉為林如海、惜春為賈敬,而不應該適用于林黛玉為賈敏、巧姐為王熙鳳。
現(xiàn)代人對喪服已經(jīng)很淡漠了,只有在農(nóng)村族居的地方還有這種風俗,一般也只限于晚輩為長輩穿孝。而且,現(xiàn)代人一般只在喪禮上穿喪服,過后就穿便服工作、生活了。但在古代則不同,每個人都必須根據(jù)自己的喪服等級穿到規(guī)定的時間才能脫下來。而且脫孝時可能也有些儀式,所以在《紅樓夢》后四十回中提到了“忙著脫孝”、“脫孝來家”的字樣。因此,可以推想,在整個《紅樓夢》中,林黛玉在很長的時間里都是穿著孝服的。
還有一個問題我始終想不大明白,就是榮、寧二府的關系超常密切的問題。賈敬只是賈璉的族伯,屬于五服內(nèi)最疏遠的,為什么在賈璉娶尤二姐時鳳姐要說正值“親大爺?shù)男?#8221;?我們可以認為鳳姐這樣講是為了突出賈璉的“罪行”。但當時的國孝只是“三月不得婚嫁”,而賈璉為賈敬的喪事也只需服三個月的緦麻之孝,為什么賈母要說“一年后方可圓得房”?而賈母說這話時賈璉應當已經(jīng)服滿了才對。如果為這樣的族親都要守孝一年的話,賈璉、寶玉等一輩子都不要娶親了。這些顯然不是傳抄錯誤。曹雪芹披閱《紅樓夢》十載而仍舊留下這樣常識性的錯誤,我覺得其中似有隱情。莫非曹雪芹最初是將賈敬作為賈璉的親伯父來寫的?只有這樣,賈璉才應當為其服一年的齊衰之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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