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徐渭
徐渭,明武宗正德十六年一明神宗萬歷二十一年(1521-1593年),浙江山陰人,字文長,號天池,或作天池生。他生平坎坷,卻是個文藝全才,在詩文、書畫、戲劇等領域都有卓越的成就。尤善草書,嘗自言:“吾書第一,詩次之,文次之.畫又次之。”從這個自我評價中可以看出,他對自己的書法成就最為看重。這可能是因為書法,尤其是草書最能直接地宣泄他那滿腔的不平之氣。他的草書把古典規范都拋到一邊,在祝允明的基礎上又散奇一層。觀其草書,點畫狼藉,如枯葉亂飛,光怪陸離,神出鬼沒,如《草書詩軸》(圖5—9)。
二十二、董其昌
董其昌,明世宗嘉靖三十四年一明思宗祟幀九年(1555一1636年),松江華亭人,字玄宰,號思白。萬歷年間進士。官至本寺卿,兼侍讀學士。于書畫、禪理,皆深具學養,尤以書畫聞名。當時,松江華亭自沈度、沈粲以后,南張弻、莫如忠及于是龍皆以善書稱。董其昌后出,超越各家,始以宋米南官為宗,后自成一家,名聞外國。尺素短札,流布人間,爭購寶之。精于品題,收藏家得片語只字以為重。人擬之米蕭、趙孟頫。他在《畫禪室隨筆》云:“吾學書在十七歲時,初師顏平原《多寶塔》,又改學虔永興,以為唐書不如晉魏,遂仿《黃庭經》,及鐘元常《宣示表》、《力命表》、《還示帖》、《丙舍帖》,凡三年,白謂逼古,不復以文征仲、祝希哲置之眼角,乃于書家之神理實未有人處,徒守格轍耳。比游嘉興,得盡睹項子京家藏真跡,又見右軍《官奴帖》于金陵,方悟從前妄自標許,自此漸有小得。”這是他的學書經歷。清朝的包世臣說:“其書能于姿致中出古淡,為書家中樸學。然能樸而不能茂,以中歲深襄陽跳蕩之習,故行筆不免空怯,出筆時形偏竭也。”康有為說:“香光雖負盛名,然如休糧道土,神氣寒儉。若遇大將整軍厲武,壁壘摩天,旌旗
變色者,必裹足不敢下山矣。”前人包括董其昌自己的評價多是針對他書法的整體特色而言,至于草書,董其昌對于《閣帖》有深入的研究,另外,我們能看到他所臨的懷素《自敘帖》等,不追求形似是他學習古代書法的方法,而代之以他自己所向往的“古淡”的境界。他的方法是走筆飄忽,行間疏朗,顯得輕盈絹遠,所臨懷素《自敘帖》不追求原作筆筆圓轉、筆筆中鋒而充滿力度,也不追求懷素風馳電掣般的飛動感,代之以中鋒、折鋒并用,化懷素的狂放為簡靜蕭散,這就是董其昌的追求。他白已有時也創作一些大草,著名的有《試筆帖》等,筆道輕盈流便,絕無怒張之習,可見他的草朽追求與他所提倡的文人畫是一致的,即蕭散簡遠之境。然而,他的大草書、小草書畢竟沒有形成比較突出的個人風格,藝術實踐上過于徘徊在古帖與自我之間,缺少藝術創造所必須的膽識,所以康有為說他是“不失故物”,雖是諷刺,卻有些道理。董其昌的小草書也是比較出色的,學王羲之等,有懷素小草的風致。他留下的草書作品很多,這里就不一一舉例了。
二十三、張瑞圖
張瑞圖,字長公,號二水.福建人。明萬歷進土。他是明朝后期一個頗有爭議的人物,因依附宦黨魏忠賢而卷入政治斗爭的旋渦。魏忠賢倒臺后,他也被削職為民。善畫山水,尤工書法。書法之中又以草書見長,無論是外形還是意趣,都與前人迥然不同,令人耳目一新。
從現存的作品來看,張瑞圖的草書大致可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大概是1621年之前,他的書法還處在臨摹學習和探求個人風格的初期階段。如遼寧省博物館所藏的草書《杜甫渼陂行詩卷》(1596年),是迄今所見到的張瑞圖有紀年的作品年代最早的草書。另外,草書《杜甫秋興詩卷》從風格上推斷,也是屬于早期作品,這兩件作品的共同特征是用筆圓轉奔放,可以看出,這個時期的草書受祝允明等人的影響。尤其是前一件作品,與祝允明草書風格十分接近。從明天啟年問開始(1621年),張瑞圖的草書漸漸形成個人風格。尤其是晚年免官閑居后,書法風格更是我行我素,不屑依傍前人,點畫也無意求工,如《草書后赤壁賦》(圖5—10)。
張瑞圖的草書是很有特色的,其與眾義不同的之處在于用筆的方折緊束和盤旋跳蕩,而點畫精妙,體勢多變則非所長。他自己也曾說:“余于草書,亦少知使轉而已,情性終不近也。”(《果亭墨翰》卷二)我們看他的下筆,直入平出,轉折處幾乎不作轉引與裹藏,而往往代之以方折,顯得尖銳突幾,與傳統草書圓轉流暢的特征大相異趣。點畫時用翻筆,顯得跳蕩不羈,所以清代書法家梁蛾說:“張二水書,圓處悉作方勢,有折無轉,于古法為一變。”(《評書帖》)
張瑞圖草書的字法安排也很有特點,字形注重橫向取勢,左盤右磔,上大下小,左高右低,搖擺不定,產生極強的動態效果。章法以縮小字距,加強字與字之間的連帶關系,把一行串連成一體,而行距卻很開闊。
對于張瑞圖這種風格的形成,梁峨說:“(張瑞圖)初學孫過庭《書譜》,后學東坡草書《醉翁亭》。”(《評書帖》)從張瑞圖成熟期的草書風格來看,確實與蘇軾的《草書醉翁亭》有相似之處,用筆多呈方扁之勢,轉折連帶奇逸縱肆。這是從淵源上來說的,當然,張瑞圖是否學過蘇拭的草書則是另一回事。張瑞圖的大草書還融化了章草的字勢,從現存的資料看,張端圖在章草上也下過工夫,《果亭墨翰》卷一中的一件草書作品明顯的帶有章草意味,他是取法章草中某些形式來為自己所用,而且將這種簡練利落的筆法用之于他的草法之中。
二十五、傅山
傅山,明神宗萬歷二十三年-清圣祖康熙二十九年(1605—1690年),山西陽曲人,字青主,別字公之它。明亡后,身穿朱衣,居士穴中,號朱衣道人,別號真山、濁翁、石道人等。清政府多次征召他出來作官,他以死拒不與滿清王朝合作,所以在歷史上以氣節著稱。據說他讀書過目成誦,博通經史、諸子和佛道之學,又精藝術,工書畫。他自己敘述學習書法的經歷說:“貧道二十歲左右,于先世所傳晉、唐楷書法無所不臨,而不能略肖。偶得趙子昂、香光詩墨跡,愛其圓轉流麗,遂臨之,不數過,而遂欲亂真。此無他,即如學正人君子,只覺觚棱難近,降而與匪人游,神情不覺其日親日密,而無爾我者然也。行大薄其為人,痛惡其書淺傷,如徐偃王之無骨。”于是復學顏太師,并告戒子孫說:“寧拙勿巧,寧丑勿媚,寧支離勿輕滑,寧真率勿安排。”這“四寧四毋”的主張強調書法中的人格精神,可以代表傅山對書法藝術精神的理解。到了晚年,傅山對二王書法的深入研究,對趙孟頫書法又有新的看法。他的《秉燭》詩云:“秉燭起長嘆,奇人想斷腸。趙廝真足異,管婢亦非常。醉起酒猶酒,老來狂更狂。斫輪余一筆,何處發文章。”在深入研究二王之后,又轉而服膺趙孟頫,把趙氏夫婦看作奇異的天才。
傅山的草書是否也能反映這些觀念及其變化,又另當別論了。在書法藝術上,他同王鐸有著很多共同之處,都有遍學諸家的功力,擅長各類草體,尤其以大草書聞名。傅山留下的草書作品中有不少是借臨古人法帖之名而自由發揮的,如臨《王羲之伏想清和帖軸》,縱180cm,橫47cm,作于康熙二十年(1681年),雖是臨帖,意境不能不受王字范本的影響,但多半出于自己的即興發揮。王字本來是小字,而此幅為巨幅大作。《晉公千古一快四條屏》(圖5—12),縱20l cm,橫51.7cm,作于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時年近八十。此條屏多用漲墨,這種方法來源于王鐸。傅山很佩服黃道周、王鐸的書法,受其影響也是比較自然的事情,清代有人評價說傅山不可能向王鐸學習書法,這種說法還是把做人與寫字混為一談,何況王鐸降清時已屬中年以后的事。
當然,這樣將傅山與王鐸比較,并不是說博山沒有自己的特色,從大的方面來看,傅山的草書比王鐸寫得要放松一些,更能體現出率意的情趣,尤其是大草之作,不像王鐸那樣對筆法控放非常在意,而是隨意波發。他的《草書千字文冊》,以刷土上墻似的敗筆一枝,椏杈其毫,隨意書之,這便是博山的豪放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