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孫子也不容易，要照顧小孩還要做飯，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女人會做家務的時代了，孫媳婦什么都不會做，但是我也從來不叢勇孫子罵她，因為這也是我年輕時代的理想。
汽車的喇叭響了好久好久，終于把我喚醒，我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要慢慢的慢慢的把我身上的靈魂組織好才能醒來。睜開滿是皺紋且垂墜的眼皮，渾濁的眼球被外面隱約的陽光照的更加模糊不清，用一只手支撐著身體，慢慢的前傾的起身，失敗了好幾次后才能歪斜著坐起來，一只手扶著兒女們在我床邊按的欄桿，一只手去摸床頭柜上黑色的牛角梳。在牛角梳左右尋摸了一陣后終于有了微弱且冰涼的觸感，慢慢的輕輕梳理滿頭的白發，稀薄的頭發在陽光底下透著肉色。自己默默的念叨著直到二十下，想想十幾年前還是每天默念一百下，現在二十下都覺得手酸的很。
坐在床邊過了一會用腳去摸索昨晚擺好的鞋子，兒女們叫我動作不要太快現在想快也快不了，動作一快全身都發麻，腦袋嗡嗡的作響，還有種窒息的感覺。醫生告訴我那叫心腦供血不足，我能感覺到腦袋像一團凝固的漿糊一樣。慢慢的用手扶著墻根一步一步的挪動，恐怕蜘蛛爬的都比我快許多許多，我和我周圍的一切都像是靜止一樣。雖然動作很慢走幾步就會腿疼的厲害，但是我絕對是一個愛干凈的老太太，水龍頭擰到很細很細，掬起手心的水慢慢的洗著臉，除了水是細膩的其他都是褶皺與褶皺觸碰的感覺。
我的早飯很簡單，牛奶和一勺蛋白粉，滿口的牙剩下沒幾個了，雖然有假牙但是硬的東西還是沒有力氣嚼，后來干脆就不戴了只吃流食。年邁的我喝水也很少前天的一壺水一直喝到現在，水也不太熱了但是正好可以沖開那些粉狀物體，用勺子慢慢的攪，會攪很久很久，孫子總說奶奶在想事情，或許我真的是在想事情可是到底在想什么我真的不記得了。喝完了早餐走到陽臺，太陽正強烈，看看屋子里面的鐘表似乎已經是點了，看著樓下往來的人群就特別傷感，我已經很久沒出門了，因為太不方便忘記帶鑰匙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忘記帶鑰匙以后連兒女的電話也不記得，經常是麻煩鄰居幫我打電話，后來干脆在鄰居家放上一把備用的，但是也不好經常打擾人家休息。現在我連門口鐵門上面貼的福字是什么樣的都記不得了。就這樣一直坐在陽臺往下看，有時候也會想到自己的年輕時代，和老頭子結婚的情景和調皮搗蛋的兒女，還有老頭子升職時的喜悅，現在有時候他們迸發出來卻是抹不掉的記憶。
他不在已經一年了，這個屋子安靜到每天只是在回響我拖沓的腳步聲，他走后我老了許多，淚沒有流下來，因為他走的安詳。我們歲以后就經常討論誰先走的問題，他說他會比我晚，他說不會讓我無依無靠，可是死老頭子說話從來不算數，還好他沒有給我添太多的麻煩。我也記不清他年輕時候的樣子了，但是我卻記得我們幾十年前瑣碎的爭吵，和他換了又換的眼鏡。扶著窗欞要起來一次兩次都不成功，我也不抱怨，因為已經習慣了。
再緩步走到床邊看到剛開門的孫子抱著自己不到一歲的小孩，我總是自言自語說死老頭子晚點走還能看見重孫子了。孫子一只手扶著我，一邊把孩子放在我的眼前輕搖著著孩子說：叫老奶奶，老奶奶。我沒聽到重孫子叫我似乎只是從小家伙嘴巴里傳出依依呀呀的聲音。單單那種聲音我聽了就高興的很，我握住孫子有力滿是肌肉的手臂坐到床邊，那個小肉球我瞇著眼睛也看不到他的小模樣，但是我通過他依依呀呀的聲音我知道他是個健康可愛的寶寶。
孫子也不容易，要照顧小孩還要做飯，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女人會做家務的時代了，孫媳婦什么都不會做，但是我也從來不叢勇孫子罵她，因為這也是我年輕時代的理想。女人在這個年代只管生孩子就好。孫子給我做好飯菜就去上班了，也是簡單的小菜。他要喂我吃，我說我還不餓催促他回家。我知道我帶給他們是負擔和無聊，所以不愿意看到他們把更多的時間花在我這個老態龍鐘的老太太身上。
不過確實不餓，雖然醫生說吃熱飯有助健康，但是我喜歡吃涼的，是從少女時代就有的壞毛病。我覺得我又累了，眼睛睜不開了，而且腦袋又嗡嗡的響，有種特別奇怪的感覺，呼吸都覺得好累。我又坐在床上，慢慢的躺下，突然間我清楚的看到時鐘指向兩點，我閉上眼睛，浮現出我和老頭的結婚照，那個時候我們多年輕啊。還有我們的孩子剛出生的樣子，小嘴咯咯的笑著，小手亂舞，我用手抓著他們的手，他們手可真柔軟，白白胖胖的。后來聽到水聲鳥語花香，老頭子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站在草地上向我招手叫我趕快過去，我剛要和他說我老了走不動了，突然覺得自己身輕如燕，潔白的皮膚，光滑有彈性，二十幾歲的身材和烏黑的長發，我很開心自己回到了年輕的時代，我輕盈的向她跑過去，他張開雙臂，我能感覺到我微笑的臉，我是笑著走的，很安詳很安詳和老頭子一樣，老頭子等了我一年終于我們又相聚了，孫子做的飯菜還在桌子上飄著香氣。
【責任編輯：可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