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瘦馬西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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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一鐮殘月。
你說:就在這街燈下走吧,好讓我多看你幾眼!于是,我走在街燈下,戀戀回首——燈火闌珊中,你漸漸朦朧的身影.....
這旖旎的情景,如夢,恍如昨天卻浪漫了青澀,潤澤了青春,暖暖的鐫刻在我十八歲的天空。都說花好月圓,而那夜的殘月,仿佛預知了宿命。
那天的分手,你,轉身訣絕,步履堅定。渾然不覺,身后的我,于街邊的樹蔭中,望著漸行漸遠的熟悉的背影,淚眼婆娑……
張愛玲說:人的一生會注定遇到兩個人,一個驚艷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難道你就是那個"注定"的"驚艷時光"?而我的歲月,又將是誰來"溫柔"呢?是你?不……而我"眼睛為他下著雨,心卻為他打著傘"。
可是,愛,僅是如比的脆弱,經不起時光的拆遷,在歲月的重錘之下,傾刻土崩瓦解。而我還天真且固執認為:只要真正愛過,那情愫也如日月恒久,綿長。就算不能天長地老,也會在老去的回憶里,愈久彌新。果真"人到情多情轉薄,而今真個悔多情"?莫非,"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頭"?
而回憶,往往是在荒棄的廢墟上,植種的一顆長青大樹,濃蔭、綠意,給你生機,也給你警示。更希望心的荒原,茁壯出飽滿的詩意,在四季的輪回中,水墨流香,并青春著花開不敗的新顏。可現實殘酷,一不小心就被擊敗,落下的卻是傷痕累累。原來,愛一個人也是好難好難!猶如天上的月亮,本不圓亮,又被烏云吞噬。
于是,夜闌人靜,我撫摸著昔時的溫婉,憂傷爬滿心頭,如潑墨寫意,漫潤素萱,滲入靈魂。一個個場景如流星閃過,不停灼痛著麻木的神經。
淚水,似決堤的洪水,淹沒了萋萋的詩田。曾經相識的桃園一并吞沒,片片粉色的思緒,如波瀾在記憶里起伏。多想在枝頭停留片刻呵,偏偏又風吹雨打。似浮萍無可奈何地逃竄,想保持杳然的優雅也難。
煙火熏透的日子,更多的是柴米油鹽的張羅。生活,被腌制成酸甜苦辣的年貨,在料峭的寒冬里一次次風干。無論煎炒烹煮都要用心用力去撕咬咀嚼,才可品嘗個中的滋味。
不知道,這場婚姻誰成全了誰,猶如寒風成全雪的飛揚,白雪成全風的凌厲。說是緣盡,我不甘心。"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而我似乎開始懂得了慈悲與寬容。
多少次,在村頭的老楊樹下,癡癡地翹首,忍著煎熬,期待你的歸來。晚風吹皺眼角,霜冰浸染鬢絲。大雁,哀鳴成人字的隊列,年年遷徙。而我總是守在相思的渡口,在心中的煙雨樓臺里,憑欄。把無限的思念,繾綣成萋萋芳草,天涯海角,綠遍。只有那綠樹掩映的古剎,偶爾撞響的暮鼓晨鐘,驚慌于更漏時刻。最后,我只好將濃濃的思緒,旖旎在唐詩宋詞里。讓詩意芬芳于記憶深處——青山隱隱,綠水悠悠。"怕相思,已相思,輪到相思沒處辭,眉間露一絲。"哦!這就是相思之苦呵!每當此刻,我就仰首詢問天上的那勾殘月:"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只是一個奢望?
紅豆生南國,此物最相思。于是,每年我在房前屋后,遍植紅豆,秋天收獲得盆滿缽滿。來年的春天,又種植滿腹的心事。又一顆,一顆地播下,看到綠色的藤蔓爬滿籬笆,爬上草尖,心中總有些許的安慰和期待。盡管此恨綿綿無絕期,而我更多的是無語凝噎——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湖里的荷葉綠了又枯,蓮花開了,又謝,蘆荻綠了黃,黃了又綠。
記得,那年七月的雨中,你擷田田的荷葉,做成綠色的披肩,披在我的身上。荷葉為傘,傘下聽雨,雨聲嘀嗒。剔透的雨珠兒,從葉上滾落,晶瑩如珍珠。
你說:用這珠兒做個項鏈,戴上,你就是最美最嬌的仙子。
我說:你的陪伴,就是最好最好的禮物!你竟然真的扯一根綠草,做成圈,化了很大的功夫,讓荷葉上的雨珠,慢慢地粘滾成一個水珠項鏈,又輕輕地戴在我的脖子上.....
多想,多想,這刻浪漫,永遠停留!還有滿湖的蓮花,娟然百年!那時,我真的太幸福了,仿佛這場雨,為我而落,為我們的愛情而降!而你……
風瑟瑟,滿湖的殘荷,枯萎了時光,像見證我們的愛情,又似訴說著曾經的憧憬?蘆花,飄飄揚揚,是在遙祝來年的相思更加的圣潔?!
走不進往事,我也無力拴住你的野心,只有在未來的日子里自我堅強。
又下雪啦!那白,多像曾經的殘月灑下的光芒。而我學會了恬淡,但愿能把憂傷雪藏。銀絲繾綣,我將善待流年。
終于明白,雁過時傷心的,是舊時相識。那個記憶里的殘月,不僅僅瘦了自己,也瘦了花兒,瘦了葉兒,更瘦了人兒。所有慘慘戚戚,冷冷清清,定會淡淡地,纖細成縷縷薄霧,漸漸消逝。
只是,那闌珊呵,依然在驀然的回首里,恰如此刻的殘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