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20號《長沙晚報》
張冬嬌
天氣炎熱的日子,我很少用冷氣,喜歡拉下淡色窗簾,漏一室幽靜之光,再把吊扇開到最小,微風習習,僅能吹動鬢角發(fā)絲和手背絨毛。扇葉輕輕搖晃,搖晃,如同夏日的悠悠長長,似在訴說著那遙遠的歲月。
這種情景,常常讓我想起兒時蒲扇輕搖的時光。
好多悠長悠長的夏日晌午,蟬兒在樹上拉長了它的聲調(diào),坐北朝南的老堂屋里,隨意擺放著幾把竹椅,帆布躺椅,矮凳,南風一陣一陣從屋后竹林里長驅(qū)而入,孩子們圍坐在地上,專心致志玩著吃子兒等各種游戲,奶奶和村里的老人,或坐或躺,拉著家常,不時大笑。每人手里一把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
這樣的時光,悠然,恬淡,閑適。歲月靜美,不動聲色地流淌,過去未來和現(xiàn)在,仿佛就在此時,在蒲扇輕搖的這一刻里。
那時候,村里戶戶人家,都備有這樣幾把蒲扇。用棕櫚葉做成,扇面薄而輕,有一輪一輪的脊紋,摸上去很有質(zhì)感;扇柄硬而光滑,握在手里,拿捏自如,執(zhí)柄輕輕一搖,風量十足,風里流溢著棕櫚葉的清香。
蒲扇扇到后來,只剩下扇骨頭,讓人想起濟公和尚的“一把扇兒破”。智慧的農(nóng)人,便用縫衣服剩下來的布條,沿周邊縫起來,就像給扇子鑲上了一輪或藍或紅或綠的花邊,又美觀又牢固,可用上三五年。
“夏天一蒲扇,冬天一烤籠”。夏天,村里的老人,從早到晚,一把蒲扇形影不離。清晨,有時煤爐火勢弱了,加點炭,瘋扇幾下,只一會,爐火就旺旺了。晌午,搖籃里的寶寶正在酣睡,奶奶們輕輕搖幾搖,寶寶睡得更酣更甜。村東頭的老人有空閑了,就去找村西頭的老人說說話,不用帶傘,也不用戴草帽,一把蒲扇遮頂,又方便又涼快。
傍晚,月亮升起來了,牛乳一般,給村莊抹上了一筆朦朧。躺椅,竹床,長凳,早早地搬出來,擺在曬谷場上,大家圍在一起,坐著或躺著,蒲扇輕搖,不時在兩腿邊“拍拍”幾下,趕走可惡的蚊子。孩子們纏著奶奶講故事猜謎語,或拿著蒲扇,趁著月光撲流螢……
村莊,池塘,樹木,沐浴在月光下,靜謐而美好;蟲子們在四野里唧唧喳喳叫著正歡;風從池塘邊來,從莊稼地里來,從竹林里來,涼水一樣,淌過身去,妙不可言。天與地,人與自然,心貼著心,融為一體,這樣的時光,真想就此停留,定格永恒。
可惜,時間過得太快了,不知不覺已是月亮偏西,曬谷場安靜下來,竹床上傳來了鼾聲,我們的眼睛也粘了,在奶奶的蒲扇拍打下,高一腳低一腳爬上床,就進入夢鄉(xiāng)。
老人不像孩子那樣容易入睡,蒲扇習慣性地搖幾下,搖到最后,可有可無,蒲扇從手里自然滑落,落在枕邊,靜靜地,陪著主人度過一個又一個夏天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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