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中醫的核心是辨證論治,那么體現這一核心的也就是理、法、方、藥四字了,這其中的理法是基礎,而處方是將辯證立法與用藥完鏈接的橋梁。我們所見到的一張完整的中醫處方就是辯證論治的一個縮影,它凝結了處方者的智慧,處方之中最主要的莫過于藥物與劑量,一個醫生水平的高低往往在其遣方用藥上面。盧醫借著這個周末主要來談一談中醫處方中的配伍吧。
在學習中藥的時候,我們都曾學習過的藥物配伍,比如七情,通過藥物之間的相互聯系以達到增效減毒的作用。而在學習方劑學的時候發現,中藥和方劑是不一樣的,學完方劑學之后可以立法處方,而學完中藥學是不能直接臨床看病的,或者說去臨床的時候會比較容易的違背整體觀的理念而陷入現代醫學對癥治療的泥潭,如見到氣虛就當補氣,血虛就應該補血,血瘀就當行血的之類,用藥與用方不同,或者說用方更顯得復雜,因為它比用藥更接近理、法。
張景岳說用藥如用兵,在面對疾病時,我們就是一個司令,而藥物就是我們的將領謀士,有攻伐,有謀略,有引經報使。排兵布陣的好,這些下屬就會為你抵御外邪,駕馭不好則容易戰火燒到自己。古人說,不為良相則為良醫,治國與治病的道理確有相通之處。
中藥之間的七情主要是藥物與藥物之間的配伍關系,我們在實際臨床遣方用藥之中,考慮的遠不只這些,單說配伍,就考慮藥物與藥物、藥物與機體、藥物與病邪之間的影響與作用,藥物與藥物之間的作用多半是中藥配伍的七情了,說到藥物與機體之間的作用讓我想到了我校黃秀深教授在介紹錢乙將仲景的腎氣丸改成六味地黃丸時就借助了小兒機體的陽氣充足的生理特點。對于藥物與病邪之間的關系,就有《素問·六元正紀大論》有“有故無殞,亦無殞也”說法,有病則病受之,無病則人受之,有是證當用是藥。
在配伍之中,還有一個比較重要的是處方之間的配伍,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合方。我的老師葉品良教授尤其擅長處方之間的搭配,葉老說他在臨床處方之中,常常將一些基本處方當成一個單位加減,每一個處方都有其功效特點,可以看成一個組合單位,如中藥一般,這樣的搭配處方雖大,但療效很好。如葉老師常用的蒿芩清膽湯合止嗽散治療咳嗽,葉老說這與成都地區特異性的氣候是有關的,成都氣候潮濕,臨床上外感咳嗽若久而未愈,又夾濕邪,舌紅苔黃膩,口苦,如果單純使用銀翹散或者止嗽散效果是不明顯,單純化痰除濕效果也不好,若用止嗽散基礎上加上蒿芩清膽,效果就比較好。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人一輩子不能盡閱各種本草和方書,能用有限之方和有限之藥加減變化用于臨床才算得上高明。我常常對學生說掌握了方劑學書本的一百多首常用方就足夠一輩子使用的了,這里說的掌握并不是去死背一首方的組成和功效,而是分析處方的結構變化,在需要使用時就可以信手拈來。這其中,就是需要各種配伍的思維和技巧,如傷寒論的四逆散,本方雖然只有寥寥四味,但升降并用,氣血同調,雖為治療陽郁厥證之方,但根據其方義思想可以加減運用于臨床各科疾病,具體的大家可查閱相關文獻。
每一位著名的醫家之所以成名,肯定有其臨床特色,其中一部分就是體現在其用藥和方劑配伍上。我們繼承和總結前人經驗的時候,研究其組方特點會給我們帶來很多收獲。記得葉老師說,他在學生時代非常喜歡蒲輔周先生的作品與經驗,并且反復閱讀背誦,尤其是蒲先生“治病之初先查脾胃之強弱”對其影響很大,這一點在葉老的臨床中體現明顯,很多處方都會予以焦三仙10g和二陳湯健脾和胃,葉老說先生治病的“汗而勿傷,下而勿損,和而勿泛,吐而勿緩,溫而勿燥,寒而勿凝,消而勿伐,補而勿滯”八法也影響著自己的臨床組方風格,有時間給大家進行介紹吧。
方劑學教材中的那些經典處方,之所以經千年不衰,是有其道理的,對于初學者一定要熟悉掌握,如龍膽瀉肝湯在清除濕熱中配伍當歸生地,治療脾腎陽虛的黃土湯中為何用一味苦寒的黃芩,鎮肝熄風湯的川楝子、麥芽、茵陳,對于前人的臨床經驗我們盡管我們對此賦予一些這樣或那樣的中醫理論和道理,但臨床工作和理論還是有一定區別,有些人中醫理論很好,臨床卻沒有那么強,有些理論不知道多少,但在臨床運用上卻如魚得水。
所以,作為一名中醫傳承者,我們要做的是將古人已經形成的成方、配伍結構以及思想方法借用到自己的臨床中,為我所用,能夠幫助病人解除病痛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各自抱殘守缺,擁有門戶之見,或許這就是師古而不泥古的道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