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熙在魏碑的臨摹與創作的過程中不斷地嘗試和糅合各種碑帖,根據字體大小和不同群體的需求,也應時調整自己的書法風貌,但都能做到高古渾穆、雅俗相宜、不但受到同時代的書家賞識,同時也受到世俗的青睞,這不能不說曾熙的藝術生命之璀璨,而隱藏在背后的是曾熙探索之法,他的足跡給后人學習魏碑提供了借鑒。
曾熙不局限于南北書派,不囿于門戶之見,而是有選擇性的挑選自己喜歡的佳石名帖來臨創學習,兼收并蓄、相融相生、由此走上碑帖結合的書法道路。王朝賓在《民國書法》中,對曾熙有很高的評價:“曾熙取碑、帖之長,南北兼收的書學道路,對民國時期碑學的探索產生了不容忽視的作用。”王朝賓認為,民國書法尚勢,在取法上,導源三代篆分及六朝隸書、楷書的變化,探尋其用筆及其結構的特點和其稚拙變化之勢;探求書法藝術隱藏在內的規律變化,以質取妍,以勢為法,取碑帖之長,一爐共治,創造出能夠表達各自內心世界的面貌和風范。我認為,王朝賓對民國書法的總結是中肯有見地的。然而曾熙較早極力反駁康有為的所謂的帖學大壞的尊碑抑帖言論,更是時代書法的踐行者和開拓者。
胡光煒題贊曰:“……曾先生乃直追中郎,以柔和化魏之狠,以動蕩起唐之俗,以安雅箴宋之鄙,左規右矩,神明煥然。”又云:“衡陽曾農髯先生事《大王》,以《鶴銘》合《黃庭》……觀者驚嘆,以為信本復生。”曾熙的碑學書法是以帖的柔和用筆來化解魏碑的狠辣用筆,而非索形雕鑿、硬折峭拔。曾熙的魏碑風格有意用帖學的筆法來化解北碑書法筆法的弊端,我們不得不佩服曾熙超越時代的氣魄和才情。
曾熙書法的魏碑風格以張黑女墓志、瘞鶴銘的筆意來臨摹其他碑帖,高雅古樸,難以企及。曾熙力求以碑入帖,取法南北碑派中圓厚的筆畫和字形,加上對“鐘王”書法鐘愛有加,內化于心,因而下筆寓方于圓、圓中見骨、字形舒展凝重而筆致圓融暢達,剛勁而不失圓潤。整體上就顯得既雄健而又不失柔美、既樸拙而又不失妍美、既厚實而又不失溫潤,從而呈現出碑與帖完美結合的俊逸儒雅的整體美感。
從他的實踐中可以看出,碑學與帖學的兼收并蓄,注重融會貫通,盡力摒棄和淡化南北書體之間的差異,著重找到彼此之間的關聯,這才是學書之道。
曾熙致力于融合南北書派的道路上艱難探索,義無反顧。他認為以分書筆意寫真楷,自然會有鐘繇楷書文雅古意之趣,所以他在對北碑的臨習過程中,極力用篆隸筆法去矯正北碑經過斧鑿之功而帶來的方筆弊端。再加上碑刻在風化剝蝕中失去原貌,盡可能做到撇開外在因素,存其根本,所以下筆必須以篆隸筆調,用圓筆來書寫流暢的具有金石趣味的魏碑,方能除去苛病俗套,這在當時不失一個聰慧的做法。曾熙的做法契合了八分為楷書之本,故楷書以寓有篆、分遺意為上。
曾熙的楷書從碑版入手,舍表求里,大字難能緊密而有安詳之態、小字舒展而有豁達之氣,意境高古質樸。既有魏碑遺風,又有民國新韻,在民國書壇上曾是一道靚麗風景線。曾熙說過,《鶴銘》如畫家畫松一樣,各有奇骨耳,這種“骨”正是篆籀線條所表現出來的高古凝重、圓勁生澀的氣息。他在運筆過程有意識的加入了“震顫”之筆,而賞識他的人說這是逶迤之氣,碑味十足;貶斥的人則說其缺乏自然之美,造作求奇的嫌疑,頗具爭議。我則認為只有這樣才能將其金石氣和蒼茫感完美的表現出來,線條才能達到圓渾凝練,有飛動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