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政權建立后,周公根據當時的社會形勢,適時推出了周禮,這是一套維護尊卑有序的法則。在它完美的運行了幾百年后,西周這個當年的弱小幼童已經長大成人,如果還是原樣維持這套秩序的話,顯然已經捉襟見肘了。
隨著生產力的提高,尤其在進入到春秋后半程,禮崩樂壞已經司空見慣,三家分晉則標志著這套等級制度的徹底瓦解。這就給那些僅僅依靠制度存活的諸侯帶來嚴峻的挑戰,諸侯間烽煙四起,不斷兼并,甚至生存都成了問題。
魏國首先變法,李悝在經濟、制度方面的改革讓魏國卸掉包袱,吳起的軍事改革,則為它鍛造了一只橫行中原的魏武卒,其它國家見此紛紛效仿,比如吳起的楚國變法,趙武靈王的胡服騎射,申不害在韓國的吏治整頓,鄒忌、樂毅分別在齊國和燕國的改革。
眾多變革對所在諸侯國實力的提升均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人亡政息。
當然,這里面也有一個特殊的例子,那就是秦國的商鞅變法。秦國不是第一個變法的,也不是最后一個,但卻是變法最成功、最徹底的,也是堅持新法時間最久的,這在兩千多年的古代中國史上都是絕無僅有的奇跡,秦國憑借商君法最終兼并諸侯一統華夏。
及至始皇,奮六世之余烈,振長策而御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
這是賈誼《過秦論》中的一句話。如果從主持變法的秦孝公算起,其下分別為秦惠文王、秦武王、秦昭襄王、秦孝文王、秦莊襄王、秦始皇,共計七代君主。這其中,秦孝公為主持變法者,秦武王舉鼎而死,在位三年,秦孝文王在位三天,秦莊襄王在位三年。而秦始皇距離變法已經一百多年了。我們可以將這五位君主時代看做是過渡階段。真正對新法起關鍵支撐作用的無非是秦惠文王、秦昭襄王。
這兩位君主在位時間加起來就達到了83年,這對于秦法的夯實確實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卻不是必須條件。因為局面的穩定才是新法推行、夯實的必要條件。
我們知道,專諸、聶政、豫讓、荊軻這四位號稱春秋戰國四大刺客,他們皆以刺殺國君而成名。
春秋戰國時代,以下犯上、以臣弒君的現象很普遍,哪怕是一個很明睿的君王,依然可能會面臨“三桓之亂”的局面,奇怪的是,秦國似乎就沒發生過類似事件!
為何秦國會如此穩定呢?
郡縣制!
秦始皇統一六國后,將郡縣制推向全國,但是,郡縣制不是商鞅所創,在他來秦國之前,這里已經施行了縣制。
一個有意思的現象是,在眾多諸侯中,楚國也是縣制,而且它的施行要遠遠早于秦國,至少在商鞅變法前三百年就施行了。雖然如此,楚國組織架構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權力的分散,因為楚國朝堂被項、昭、景、屈幾大家族把控了。而秦國,只有嬴姓王族說了算。
因此,局面的穩定才是商君法推行的先決條件,這個環境下才會產生所謂明君,而不是明君影響了它。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簡單一句話,凝聚了多少生存哲理!
吳起在魏國變法,為公孫痤不容,之后來到楚國。
所謂“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吳起急吼吼的想從貴族身上扯點好處下來,不料遭遇了極大的反彈。而商鞅干了同樣的事,雖說遭遇車裂之刑,但他的新法保留了下來,是什么原因導致了這么大的差異呢?
策略不同。
與其他諸侯國變法不同的是,商鞅采取了迂回的策略。
他采取分階段的辦法,將變法切成兩段。
在第一輪變法中,內容主要涉及經濟、軍事方面。廢公田,意味著廢除實行了幾百年的井田,打破了出工不出力的大鍋飯制度,官府的賦稅得到保證,國力增強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另外,田地的充分利用,勞動力的充分解放,不僅僅是農民得益,那些貴族收益更多,因此,在這個階段的經濟變革非但沒有受到貴族階層的抵觸,反而獲得了他們有限度的支持。
前文說過,嬴姓王族才是決定秦國走向的核心力量。既然嬴姓都沒有意見,那些異姓貴族也就鬧不起來了。再者,雖然爵位沒有了,但是其經濟利益并沒有剝奪,起碼能保證他們衣食無憂。
就這樣,經過十年,秦國實力猛增:
行之十年,秦民大悅,道不拾遺,山無盜賊,家給人足。
這個時候,可以說,商君法已經在秦國生根、發芽,并且茁壯成長。從中得到實惠的秦人,已經成為新法最堅定的擁護力量。這個時候,誰想廢除新法,誰就是與全民為敵。
緊接著,第二輪變法次第展開。廢除貴族的井田,推行郡縣制,一句話,就是從貴族手里奪土地。圖窮匕見時刻到了。
當新法受到秦國民眾及國君的鼎力相助后,秦國再無廢除新法的力量了。
總結起來,變法其實就像是一場錯綜復雜的戰爭,商鞅單槍匹馬上戰場,采取了迂回包抄的策略,通過與人于利,獲取了中下層的支持,然后將此作為下輪變法的勢能,最后不惜以車裂之刑血濺甘龍等守舊勢力,掃除了變法道路上的最后障礙。